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烽火戏诸侯的故事,
想必诸位应该很熟悉了:
周幽王宠爱褒姒,
为搏红颜一笑,
废申后,逐太子,
举烽火,戏诸侯。
直至犬戎来攻,无人救援,
幽王死于骊山之下,
西周灭。
以上,
是《史记》中记录的版本。
但在学术界,
“烽火戏诸侯”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冤案。
一切起始于某次常规的盗墓活动:
晋武帝太康二年,
一座战国墓失窃。
盗墓贼名叫“不准”,汲郡人。
他进入墓室后,
不见金银玉器盈室,
却见古书竹简铺天盖地,
顿失所望。
然而就是这些铺天盖地的竹片,
如一颗深水炸弹,
对整个古代中国的思想价值体系,
尤其是儒家思想,
差点产生了毁灭性的打击。
这批竹简,
这就是大名鼎鼎的《汲冢书》,
史称《竹书纪年》。
《竹书纪年》中
对于西周末年的记录,
与史记相去甚远。
二者的差别,
不仅在于具体事件,
更在于价值取向。
当我们把《竹书》中与这段历史相关的信息摘录下来后,发现,问题大了。
第一,怎么忽然出现一个周携王?
第二,为什么完全没有提及烽火戏诸侯?
第三,《史记》和《竹书》,到底谁在说谎?
先来复习一下《史记》中的这个版本:
划几个重点:
一、《史记》整个事件中,善恶对立分明。周幽王,是昏君;褒姒,是祸水;虢石父,是佞臣。而周平王,清清白白,毫无污点,甚至有点让人心疼。
二、《史记》中周幽王死后,各诸侯立即拥立太子宜臼为新王。在这个权力交接的过程中,没有其他的旁支来抢王位。关于周携王,只字未提。
但纸毕竟包不住火。
太史公司马迁出生的年代,
去春秋久远矣。
他所能收集到的史料,
早已经过一代代加工美化。
加工后的版本,
虽则构建了一个
极为政治正确的故事,
可但凡伪作的东西,
久而久之,总会漏出破绽。
铁证有二:
第一、春秋时期尚没有烽火制度,可见“举烽火戏诸侯”必为后人添加。
第二、《左传·昭公二十六年》记载了一段周王室的王子朝所说的话。王子朝列数了周室的先王们,其中提到“携王奸命,诸侯替之,而建王嗣,用迁郏鄏。”可证明周携王确实存在。
只可惜《竹书纪年》,
记录了诸多古代圣贤不堪入目的黑料,
包括尧、舜、伊尹……
动摇了儒家学说的根基,
威胁到思想安定,
最终被毁。
以至于我们今日所见的版本,
《古本竹书》和《今本竹书》
都是经过重新整理,
也就常被质疑为伪书。
其中所记叙的内容,
便被打上了许多问号。
直到……
直到2008年,
《清华简》横空出世。
这是一批战国楚简,
早在先秦时期就已被埋入地下,
因此躲过了历史上
每一次“焚书”“毁书”的厄运。
2011年12月,
《清华简·系年》正式出版,
西周末年的那些纷乱纠葛,
终于真相大白。
继续看重点:
第一、周幽王在世时,宜臼已经被废,正式的太子是伯盘。也就是说,周平王已无资格继承王位。
第二、宜臼逃至西申国后,周幽王对他起了杀心。这是无论如何粉饰,都掩盖不了的父子相杀的残酷真相。
第三、周幽王死后,大部分诸侯选择拥立的,是携惠王。也就是说,携惠王其实是正统。
这一点很好理解,因为太子伯服已死,而另一个儿子宜臼(周平王),是弑君弑父的凶手。
第四、拥立携惠王的地点是虢国。在这整段历史中,虢国最先是支持周幽王和褒姒,待周幽王死后,支持的是周携王。始终与周平王站在对立面。
如果抛开历史的成见去看这件事,虢国的所作所为,不仅算不上奸佞,更是忠君爱主、维护正统的表率。但《史记》一提到虢石父,便先下了一个“奸臣”的结论。推测这盆脏水,也是后人泼上去的。
《史记》中记叙的,
显然是胜者重新梳理过的历史。
而《竹书》《清华简》,
则是冷眼旁观的见证。
“烽火戏诸侯”宣告破案,
西周末年这段历史的理清,
也为学术界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
“《春秋》为什么起始于鲁隐公元年?”
带来了新的突破。
那是因为鲁隐公即位后第三年,
周平王就崩了。
从隐公时代开始写,
便无须去重新梳理那段
最乱的“两王并立”时期的历史。
更恐怖的一种可能性是,
在此之前,
各诸侯国的史料
都是以携惠王为正统来书写的,
指不定记载了周平王多少黑料?
而今周平王一跃成为正统,
往昔的那些史料,
也就都应该自觉消失,
岂可入《春秋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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