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风了

李依澎

青蓝的天空，翠绿的田野，微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，我从睡梦中醒来，看向了窗外的世界。
火车徐徐开动，掠过平原，行过大海，跨过山丘，向着山对面的世界驶去。那个世界我既熟悉，又很陌生，我曾在那里成长，却也一心想离开那里，离开是为了追求梦想，而回来是为了寻回爱和希望。奔波十年，故乡在心中已成回忆，那里的山，那里的水，那里的人，是否还安好呢？
火车穿过了隧道，故乡便映入了眼帘。那山依旧葱郁，这水也仍然清澈，我回来，我曾叹望这世界之大，也沉醉于去追逐梦想的步伐，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。十年弹指一挥间，我也走遍了这个世界，领略了它的繁华，可我也无法自拔地陷入了追名逐利的漩涡之中，拥有过，也失去过，辉煌过，也落寞过，直到一无所有我才发现，这世界上虽然五彩斑斓，风情万种，但心中却也渴望着一方净土，那里充满了欢声笑语，那里充满了纯真童趣。
忽然起风了，风透过车窗吹佛到了我的脸庞，我的心突然一凛。她还好吗？我抓紧衣襟看向窗外，不远处的山丘上，小草郁郁葱葱，野花漫山绽放。十年前的那天，和眼前一模一样。
我收到你悄悄放在我书包里的信笺，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，你说要邀我去山丘踏青。我的心如小鹿乱撞，穿上了父亲为我成年礼准备的黑色西服，系上领结，慌忙来到了山下。远远望着你，你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，戴着一顶黄色的宽檐帽，站在山间，架起画板作画。忽然起风了，轻风吹佛着你的裙摆，发丝在风中盈盈飘舞，我心中一动，却又有些伤痛。见我来了，你转身对我盈盈一笑，笑得那么甜，那么暖人心弦，仿佛能治愈这世界一切的伤痛和惆怅。
你指了指画架上的画，画中的你低着头没说话，拉着裙角，有些含羞，又有些欣喜，我站在你身旁，转头望着你，伸出一只颤动的手想去牵你，嘴角微抿，有些胆怯，又有些坚定。画布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：以爱之名，你是否愿意？
我知道你的心意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在这个群山环抱的小镇里，我们亲密无间，却又不敢说明。小学时期，你被大龄同学欺负，我啥都没想就冲了上去，护着你我被打得遍体鳞伤，你哭了整整一夜，我却一抹鼻血说：“不要怕，我会保护你。”从那时起，我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，不曾分离。中考那年，我复读在家，你知我愁郁，每日都来陪我散心，我苦笑说不能和你一起毕业，她看着我没说话，第二天便办理了复读手续。镇上的人都说，我们注定要走向婚礼。
你把手递来给我，我却呆呆地站在原地。你有些吃惊，“你不愿意？”“我愿意……可我……”我看向你，嘴巴微动，却说不出话语。你看着我，将手缩了回去，微微扭过头，眼里充满了晶莹。“这世界那么大，那么美丽，我想出去看看，去遨游、去闯荡，我不愿待在这个小城镇里一辈子，你知道，离开这里去到外面的世界一直都是我的梦想，现在我有能力离开了，我便打算再也不回来了。”你低下了头，将手捂着胸前，缓缓说道：“我知道，离开这里是你的梦想，你为了这个梦想奋斗了那么多年，不会因为谁而去改变，我是一个女孩，注定要留在这里，这里有我的父母，有我的回忆，我不会也不愿意离开这里。而你不同，你父母都支持你，并愿意带你一同离去，我……我也祝福你……”你终于没忍住，泪水划过了脸颊。我心中一痛，想抱住你，却又忍住了，“对不起，我今天来就是和你告别的，也和这个小镇告别，我明天就跟着父母离开这里。”
“明天？”你抬起头看着我，“那么快……我就再也见不到你？”“我也没想到，他们决定的那么突然，我很爱你，可……可我也真的很想离开这里……”“我知道，我不会阻止你，离开这里是你的梦想，你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是多么幸运。”“可你……”“不用担心我，我们那么多年朋友，你还不了解我吗？我最多难过两天，没有你的打扰我能更好的学习，说不定将来也能离开这里。”我低下了头默默无言，转过身去。却听你在身后又说：“如果……如果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丽，你想回到这里，我……我等你……”
我的泪水再也没忍住，卟的落了下来，转身上前抱住了你，任由你的泪水打湿我的衣襟。忽然起风了，风吹着山间的树梢吱吱作响，吹起了画架上的画布，那幅画在凌风中旋转，跌跌撞撞地飘向了远方。
故乡啊，我归来了，我曾那么想要离开你，可我现在又这么期盼回归你。火车一声长鸣，停到了站台，匆匆忙忙的人群走出火车，站台前一片熙熙攘攘。我走出车站，迷茫的看着一切，十年的风雨沧桑，小镇早已变了模样。就如同我一样，经历的十年的沉浮，有过挫折，也有过困难，我追逐了梦想，却也留下了遗憾，你是我心中无法挥去的心灵羁绊。
我来到了你原来的家中寻访，这里早已建起了高楼，无从打听你的消息。这十年来我无不思念着你，我幻想过无数次我们相遇的情景，可自打我走下火车那一刻起，我便有些害怕，不是故乡情却，而是我害怕见不到你，害怕你也离开了这里，十年间人世变幻，我不再是那个翩翩少年，你也许早已嫁做人妻，我们或许已经没有了希望。我叹了口气，既然如此，心之所动，就随风去吧，让我的回忆停留在十年前的山丘上，那天的阳光灿烂，那天的野草芬芳，都随着吹起你裙角轻风远去吧，就像那幅被风刮走的画一样，永远的保存在这天地之间，保存在我遗憾和失落的心灵之间。
忽然起风了，风吹着身旁的树枝花叶，吹着我的衣角发丝，一顶黄色的宽檐帽不知从哪里吹了过来，落到了地上。我俯身拾了起来，逆着阳光一个身影走到我跟前，白色的裙摆在微风中飘动，我不禁呆住，望了过去，你的眼中，明暗交杂，嘴角一努却又微微上扬，这笑容像极了那年山丘上开满的野花。
我将手递了出去，“以爱之名，你还愿意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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